1991 年 7 月 18 日,紐約的氣溫達到華氏 101 度,濕熱空氣瀰漫在曼哈頓東村,街道柏油像加熱中的鐵板。視覺藝術家 Pope.L 穿著西裝、領帶打得緊實,以雙膝匍匐前進,手裡握著一株黃色塑膠花。他從 Tompkins Square Park 的人行道開始,沿著地面移動,每一下膝蓋著地的聲音都清晰響起,身體低到幾乎與柏油表面貼合,光是前行就像一場肉身的重量試煉。
這場作品被命名為《Tompkins Square Crawl》,表演不到一個街區即被警方中止,但那幾公尺的行進已足以讓場景黏附在人們的視覺上,他從最街頭的角落,蹭出一段關於觀看與社會階級的討論。
他選擇以跪行方式穿越 Times Square、Broadway、New Orleans 與 Cleveland,他讓身體實際經過城市裡行政區的辦公樓、保險公司、法院等制度建構核心地段,讓權力機構具象化成每一步的摩擦,觸動人心的痛感知覺。在長達九年的行動《The Great White Way》中,他穿著改造過的 Superman 服裝,背上綁一塊滑板,每次爬行的距離大約兩到三個街區,九年間分段完成全長約 22 英里(約 35 公里)的 Broadway。
吞下難以下嚥的材料,載體與身體之間的關係
《Eating the Wall Street Journal》是他以美國國旗與報紙之間的咀嚼行動,他坐在美國國旗上,穿著象徵中產階級與白人成功者形象的西裝,卻以最肉身且近乎荒謬的方式處理一份象徵財經與權力的報紙。他讓身體成為資訊消化機制的反面,一頁一頁地嚼碎財經日報,配上番茄醬與一瓶牛奶。
嚼碎的報紙混合牛奶與醬料後吐到地上,這些半濕的碎紙沿著椅腳堆起,在展演結束前形成一小堆污濁黏稠的紙層,堆積在地面上成為失效的語言殘渣。
這種將經濟語言轉化為不能被消化的異物,不只讓大眾意識到內容與肉身之間的不相容,更強化了藝術作為對制度語言之中斷的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