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沿尼羅河與田野漫走,流進畫家手中與夜裡的夢:夏日是人類永恆的追求

 

在古埃及,太陽是絕對的信仰核心,光賦予作物生長與河水循環,也是統治權力與生存秩序的象徵。光沿著尼羅河滑過,伏在田間的肩膀與泥土的裂縫間,浮現出細碎的紋理。太陽神拉每日升起與降落,定義了人類與大地的節奏,夏季長時間的日照更被視為神明最直接的恩惠。

進入希臘與羅馬時期,夏天與太陽的形象再次被擴張,光代表理性、勝利與人類意志的顯現。神殿的柱廊設計、城市規劃的方向,都以最大程度擷取陽光為目標,把熱視為精神強度的延伸。夏日因此成為一種公共空間中的能量場,城市的雕像、廣場、浴池,都在高溫中持續訴說著身體與榮耀的關係。

古埃及的太陽崇拜與文藝復興的光學革命,在時間的層疊中沒有隔閡,緩緩編織出一張細膩、帶有呼吸感的感官地圖,讓人類一次次在高溫裡重新感受自己⋯⋯

 

古埃及到文藝復興,夏日或許是種信仰

古埃及人將太陽視作最高形式的生命賜予者,拉神每天橫越天空,帶來河水的循環與田野的繁盛,光讓我們意識到除了物理現象,它存在的證明更加顯眼。這樣的信仰從河谷流向藝術,進入了後來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布裡,畫家用柔軟的光與陰影寫下對時間的觀察。

畫家的夏日可以想像是一段持續發光的靈感,光不再只是明亮,它可以附著在果皮的細節、肌膚與毛孔的細節,成為情感的載體與時間的延伸。人們開始用眼睛測量午後的溫度,透過柔光的折射,窺探生命中那些充滿好奇的萬物。文藝復興的畫面中,夏日午後常被表現為一片被光籠罩的柔軟空間,像是把所有紛擾隔在外面,讓人可以得到短暫的喘息。這種對光的好奇流向當時藝術的革新,我們更接近與身體的溝通,也提醒人類在這段高溫的季節裡,依然保有最本質的欲望與脆弱。

拉斐爾在《花園中的聖母》裡,把光溫柔地鋪在布料與肌膚上,畫面安靜中透出呼吸的流動,林布蘭在《溪流中沐浴的女人》中,讓光停留在濕潤的皮膚與布邊之間,隱約帶著夏日午後潮濕的氣息,無聲地捕捉到一種幾乎要蒸發的寧靜。作品就像是城市的第二層皮膚,當陽光灑落時,每一道光都會被重新喚醒,滲進皮膚、鑲進記憶⋯⋯



藝術與文學裡,夏天是流動的時間場景

藝術與文學則將夏日變成一條流動的時間線,在東野圭吾的小說裡,夏夜的寂靜則像是一層被反覆折疊的薄紗,覆蓋在每個想說又不敢說的情緒上。這層紗微微透光,讓情感的陰影在夜裡變得更長、更模糊。角色們在燠熱的深夜彼此靠近,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,身體被困在一場無法結束的夢境中。這些夏夜的空氣黏稠而曖昧,街道上偶爾傳來遠處的風鈴聲,或是自動販賣機吐出罐裝汽水時短促的喀嚓聲,無形地把人拉回現實,卻又不願完全切斷內心的獨白。

川端康成的文字裡,夏日像是一片被時間輕輕撫過的水面,晚風掠過簷下風鈴的聲響,樹影在月光裡緩慢搖曳,這些細節溫和卻帶著無法被文字捕捉的距離感,身體在夏夜裡彷彿被薄霧包裹,也讓情緒與空氣混雜在一起。

 

我們所謂的夏天,其實是一場人類對存在最原始、最柔軟的渴望,一次次被汗水與光蒸發後,還是忍不住想重新擁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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