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e Taste of Time | Series 03 — BAU-
這個系列分享了與空間之間的對話,觀察出空間裡的型態組成,將空間裡的細節放大,我們將帶你們從設計師的發想過程、空間的各種傢俱與軟裝,以及如何完美平衡空間帶來的創作,讓人對生活與家的渴望多了更多想像。
從河狸築堤到砌磚填漿,建築的文明史始終向自然借光,而解構與重塑自然的韻律未必清脆可聞,但一直以來確實在我們的生活週遭流轉。攜手創立塗料工作室 BAU- 的 Yam 和 Agnes 從文學和工業設計領域殊途同歸,輾轉走過德國大小古蹟,最後在歷史悠久的大龍峒老屋落腳,親手融漆添土、為礦物調色、擺上手工釘製的木板工作桌,像字斟句酌那樣細膩地實現工藝之美,築起專屬天然塗料的基地。
梅雨霏霏,訪談前的台北幾乎在濕氣中浸泡一整週,當天來到大龍峒時卻奇蹟似地放了晴。 走過老書院、25 元一碗的鹹粥攤,推開褪色後流露南洋風情的水綠木門,小心翼翼地拾級爬到盡頭的瞬間,簡直難以相信 BAU- 和這棟美麗老屋的緣分竟源自租屋網站。「受限於機場的限建高度,這一帶的房子幾乎都蓋成狹長形,屋主的爸爸剛好是木工,於是自己做了不少隔間。」BAU- 遷入後善用原始裝潢,安排了席地而坐的會客室、宛如老診所以窗櫺為屏的半開放辦公室,而頂樓的尖頂工坊形似穀倉,不只是開發色彩和技法的實驗室,也是渾然天成的展場。
約莫在 21 世紀走過 1/5 之際,台灣掀起空前的天然礦物塗料浪潮,從商店、展場到私人住宅紛紛穿上色澤內斂、觸感溫潤的新衣。這種流傳上千年的素材究竟有何魅力,為什麼忽然成為當代台灣的新星?
策劃 2020 台北雙年展的哲學家暨人類學者布魯諾拉圖,在著作《面對蓋婭》台灣版序文 (2019) 中解釋書名的概念:「⋯⋯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,根據生物跟地球的關係來重新定義牠們,而非乞靈於某個更高或預先決定的自然秩序。」礦物塗料取之於地球,無須化學接著劑即可藉矽化作用與磚、石、水泥等機材結合;調和天然色母後,鏝刀運用刮、抹、磨揮灑出肌理,無論是特意保留的顆粒感,或看似起伏實則平滑的神奇質地,都讓人忍不住來回摩挲;有時候若側身凝視,還能瞥見閃閃發光的驚喜。
頂樓工坊不僅展示材質,BAU- 笑說整座空間也是技術的展演:「比如這面牆就是⋯⋯代表我很厲害。」儘管當天沒有戲劇化的光影對比,但以塗料漆就的壁面一點也不單調,反而有一股陰翳之美緩緩流動;樸拙展架上立著一小片土板,那是她們為了以塗料模擬夯土質地, 而實地夯出來觀察組成與變化用的迷你模型。
毅然創業的投射者:任塗料觸發自我
看著 BAU- 打造的自然角落縮影,不禁好奇兩人踏進塗料世界這門「非顯學」的契機。 「我們畢業後在 NGO 工作時認識對方,因為大學主修德文而去了德語區旅行,當地的能源政策、深度生活做得很好,德國的房屋更是到了特定年紀就得列管,由古蹟保護官統籌各種修繕和維護事宜。」因緣際會下跟著古蹟保護官工作,第一天就被帶去看 7、800 歲的教堂,涉足便如同考古,光是身在其中就像穿越了時空。從公共建築到生活古蹟,任何年屆標準的房屋皆須修舊如舊,在探索在地乃至人家的過程中,Yam深受歐洲文化對房屋的思考模式啟發:「我覺得過去就是未來!」建立一套保存價值的系統,為己身已逝的世界預留回望的洞口——這份意志促使 BAU- 歸納出與建築互動的途徑,決定從相對單純的塗料入門。
「所有我們主動發起的計畫都會失敗,哈哈哈!」身為歸納在人類圖裡的投射者,Yam 與 Agnes 半自嘲地回憶創立工作室後將塗料幻化成療癒土糰子、盆栽、小茶几等小物,同時嘗試接案和開課的情景。塗料的先天特質是利也是弊,一旦修補就會如實留下痕跡與色差,大雨不歇時施作起來難度重重,反之若處於穩定氣候,壁面本身就能均勻地調節濕度;有些質地不適合剛硬者,就得應用在曲面上,日常也要避免碰撞。萬一撞出瑕疵呢?「凡是自然材料都不醜,端看你用什麼角度看待而已;只要工法對、過程對,保養得當的話,就會很美很好用。」生活在塗料構成的空間內,人類不再是主宰星球的強者,反而如同器官般一邊維護自然機能,一邊體會我們與地球的關係。
「其實我覺得自己是在跟塗料溝通,有時候難免會溝通失敗,就像強迫大自然的話,它就會反撲,久而久之問題仍會浮現。」每一場施工都寓意深遠,因此 BAU- 推廣粉刷企劃 Lime Paint Plan 來開拓業主和新知,不僅巧妙地調度技術、材料和資金問題,也致力於分享塗料調色原理、致命傷、繁複的手工需求,讓更多人瞭解這種不熟悉但迷人的選擇。